主講人

麥家瑋

日期

2025121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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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宮百年鎮館三寶

內容摘要

宋代山水巔峰：范寬、郭熙、李唐「鎮館三寶」

    國立故宮博物院邁入一百週年（1925-2025），這次介紹的是素有「鎮館三寶」之稱的北宋山水畫鉅作—范寬《谿山行旅圖》、郭熙《早春圖》與李唐《萬壑松風圖》。

    這三幅畫作不僅是限展國寶（因年代久遠，絹本極其脆弱，每次展出後須休養數年），更代表了中國山水畫從「寫實」邁向「寫意」，從「雄偉」轉向「詩意」的關鍵演變。

一、 山之骨：范寬《谿山行旅圖》

「正大光明、巨碑式山水、雨點皴」

如果說宋畫有一座無法跨越的高山，那就是范寬。

站在《谿山行旅圖》前，觀眾往往會被那佔據畫面三分之二的巨大主峰所震攝。這就是典型的「巨碑式山水」。大山堂堂正正地矗立於中央，展現出大自然永恆不動的威嚴與神聖感。

看點 1：渺小的人類

    畫名雖為「行旅」，但你必須睜大眼睛，才能在畫面右下方的樹叢與巨石間，看見一隊極其微小的驢隊與商旅。這種極端的比例反差（巨山 vs. 螻蟻般的人），傳達了宋代儒家與道家對自然的敬畏——人在天地之間，何其渺小，卻又安分地存於其中。

看點 2：雨點皴（豆瓣皴）

    范寬為了表現北方關陝地區堅硬、乾燥的岩石質感，發明了密密麻麻如雨點般的筆觸，稱為「雨點皴」。這無數的墨點堆疊出了大山的厚重與體量感。

看點 3：樹叢中的秘密

    這幅畫還有一個世紀謎題。直到1958年，故宮副院長李霖燦才在畫面右下角行旅隊伍後方的樹葉縫隙中，發現了隱藏千年的「范寬」二字簽名。這成為了鑑定此畫為真跡的鐵證。

二、 山之氣：郭熙《早春圖》

「雲煙變幻、S型構圖、三遠法」

郭熙畫的是山的「靈魂」與「呼吸」。

《早春圖》描繪的是冬去春來、大地復甦的瞬間。與范寬的靜態威嚴不同，郭熙的畫面充滿了流動感。山石不再是方正的，而是呈現**S型的動態捲曲**，彷彿山巒在雲霧中升騰。

看點 1：三遠法的教科書

    郭熙在畫論《林泉高致》中提出了著名的「三遠法」：高遠（自山下仰山巔）、深遠（自山前窺山後）、平遠（自近山望遠山）。在《早春圖》中，他完美地將這三種視角融合在同一畫面，創造出深邃的空間感。

看點 2：鬼面石與蟹爪枝

    注意看畫中的岩石，輪廓像雲朵般捲曲，稱為「雲頭皴」或「鬼面石」，表現被水氣侵蝕的奇石；而樹枝則像螃蟹的爪子一樣向下彎曲銳利，稱為「蟹爪枝」，這是郭熙獨特的筆墨標記，生動展現了早春樹木雖發芽但寒氣未消的姿態。

看點 3：空氣感

    郭熙極擅長用水墨的濃淡來表現光影與霧氣。畫中虛實相生，讓觀者彷彿能感覺到早春濕潤微寒的空氣撲面而來。

三、 山之肉：李唐《萬壑松風圖》

「近景特寫、斧劈皴、承先啟後」

李唐是橫跨北宋與南宋的關鍵人物，《萬壑松風圖》則是連接這兩個時代的橋樑。

不同於范寬的遠觀全景，李唐將鏡頭「拉近」了。畫面不再追求高聳入雲的主峰，而是聚焦於近處的松林與溪谷。主峰像是被切掉了一半，直逼觀者眼前，帶來強烈的壓迫感與臨場感。

看點 1：聽覺的繪畫

    畫名「萬壑松風」，李唐試圖畫出「聲音」。濃密的松林在山谷風中搖曳，泉水從亂石間激流而下，看著畫面，彷彿能聽到轟鳴的風聲與水聲。

看點 2：小斧劈皴

    為了表現岩石如刀削般的堅硬質感，李唐運筆如刀，創造了著名的「斧劈皴」。這種筆法剛勁有力，留下了像斧頭砍過木頭般的痕跡。這種技法對後世（特別是南宋馬遠、夏圭）影響深遠，開啟了水墨畫講究筆力勁道的新時代。

看點 3：色彩的運用

    雖然主要是水墨，但李唐在松針與岩石間巧妙運用了石青與石綠，雖經歷千年氧化變得黯淡，但仍能看出青綠山水的古雅遺韻。

    從范寬的「雄偉靜穆」，到郭熙的「奇幻靈動」，再到李唐的「剛勁近景」，這三幅畫完整地講述了北宋山水畫的演變史。

故宮百年院慶，讓這三位大師跨越千年時空再次聚首。它們不僅是絹與墨的組合物，更是華夏文明對自然、宇宙與生命哲學的最高領悟。對於觀眾而言，能夠在同一展期親眼目睹這三件脆弱而偉大的國寶，實屬畢生難得的機緣。

在這個值得紀念的一年，不妨走進故宮，在這些名畫前駐足，聆聽那來自千年前的山川回響。